平時耳熟能詳?shù)牡孛?在魯漢的視頻里都成了說不完的故事。 

10月的一個下午,魯漢在他籌建的青島手工藝博物館里為即將開展的青島市級民間文藝類文化項目忙碌著。800多平方米的博物館里,除了上萬件瀕臨失傳的民間手工藝作品,還有魯漢自己收藏的上千冊書籍。書架旁邊的兩個圓形帶架子的補光燈和博物館內(nèi)的陳設(shè)稍顯違和。它們昭示了主人另一個更新潮的身份——抖音網(wǎng)紅。

意外的禮物

“這個平臺能夠?qū)拥哪贻p人群體我太喜歡了,”55歲的魯漢把“網(wǎng)紅”身份稱為“意外的禮物”。

“關(guān)注魯漢,聽青島故事”,僅半年時間,魯漢的短視頻號粉絲已有十幾萬。“青島需要像您這樣的自媒體人,多來介紹城市的文化和歷史,這是一個城市的靈魂。”魯漢打車時偶遇粉絲,這位出租車司機的一番話獲得頗高的點贊量。

常年致力于民俗和手工藝文化傳播,如何把這些好東西讓年輕人了解、接受,一直是魯漢和同行們苦惱的。

此前,他們的主要受眾群體是老年人,還有一部分小學(xué)生。上了年紀的人通過老物件尋找共鳴；給孩子做公益講座,是為了“撒一顆種子”。但是對于社會中堅力量的年輕群體,他們一直找不到對接的渠道。

短視頻平臺給他打開了一扇窗。不到半年時間,擁有了十幾萬粉絲,這也讓魯漢沒想到。“很高興,我開這個平臺號之前,一直以為這上面都是看顏值的,沒想到講青島的歷史文化故事,年輕人也喜歡看,給我很多驚喜。”

和藹可親、青島普通話、深厚的文化積淀、對青島的熟稔程度,多個因素讓魯漢在平臺上“火”了,成為一名“網(wǎng)紅”。

不少愛好民俗文化的青島人,此前就認識他。身兼市北區(qū)政協(xié)委員、青島市手工藝協(xié)會會長、多所高校客座教授的他,一直都是傳統(tǒng)媒體記者們熱衷的采訪對象。

2020年4月,抖音山東的負責人找到魯漢,他們想做一期民間技藝傳承的專題。這是魯漢第一次接觸抖音,“此前比較排斥”。

一開始用的是青島市手工藝協(xié)會的官方賬號,80多名手工藝人上線,展現(xiàn)自己的看家本領(lǐng)。此后,40多名藝人開通了個人賬號,魯漢也是其中之一。有了自媒體這個途徑,傳播的力量更大了。“年長的人想不被時代淘汰,就要有一顆年輕的心,和時代同頻共振,勇敢地接受新事物。”　　

“我現(xiàn)在每周一、三、五會直播,每次大概兩個小時,有粉絲互動。”一分鐘的短視頻,對于傳播文化來說,只能起到引起興趣的作用,想深入了解和研究,可以到他直播間里互動。

和別的網(wǎng)紅靠粉絲刷禮物不同,魯漢還經(jīng)常給粉絲準備小禮品。“主要是為了宣傳我們的民間手工藝。”　　

每次做一條短視頻,魯漢都要準備文案,寫個提綱出來。“有時候一天拍好幾條,分開發(fā)布,頭三個月發(fā)了一百多條。”

半年時間,也有了一些心得,比如,怎樣才能“吸粉”。“也有花錢買粉絲的,但是不長久,我認為基本上沒用,最終還是要靠優(yōu)質(zhì)的內(nèi)容。”　

便衣警察變形記

從文化名人、客座教授到網(wǎng)紅,這并不是魯漢社會身份的第一次跨越。

“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葛優(yōu)在《天下無賊》里的幾句臺詞曾是電影熱映時坊間最流行的段子。張涵予當年還是個配角,但他扮演的便衣警察對魯漢來說卻是真實的人生經(jīng)歷。

高中畢業(yè),魯漢去了原鐵道部鄭州公安管理干部學(xué)校,畢業(yè)后成為一名鐵路公安。“做過刑警、乘警,印象最深刻的是做便衣警察,在火車上抓小偷。”

高鐵時代,列車上的盜竊案已經(jīng)鳳毛麟角。但在綠皮車的年代里,由于單趟行駛時間長,沒有如今的技術(shù)防控手段,盜竊、搶劫案件時有發(fā)生。

上世紀90年代,一趟青島到上海的長途列車,過安徽時正好是深夜,總有乘客報案稱財物被盜。魯漢帶著他的小分隊,身著便衣上了車。

身高近一米九的魯漢是十足的山東大漢形象,有乘客搭訕,他自稱從平度往上海販葡萄的商人。一到后半夜,旅途勞頓的乘客們大都進入夢鄉(xiāng),“潛伏”許久的扒手們活躍起來。

不止一個人,佯裝打開行李架上的包找東西,其實是從別人的箱包和衣服口袋里尋找目標。魯漢和同事們不動聲色佯裝睡覺,等扒手們“忙”完再出手。

火車即將到站,扒手們迫不及待準備下車,對他們來說這趟“活”收獲不小。

“你、你、還有你,蹲下,手抱住頭,不許動。”電影里的情節(jié)在生活中上演,盜竊嫌疑人悉數(shù)落網(wǎng)。“那時候我們裝備也好,手銬、手槍一亮,小偷束手就擒。”

將嫌疑人交給車站上的派出所,回到車廂時,拿回失物的乘客對魯漢和同事報以熱烈的掌聲。“哎呀,想想那時候,還是很讓人感動的。”有乘客說,一想到自己這一路上身邊有便衣警察在保護,那是十足的安全感。

車上抓過賊,站下也逮過流竄團伙。有一次遠赴黑龍江省齊齊哈爾市,他和同事本來是去偵查線索,沒想到發(fā)現(xiàn)五六十人的犯罪團伙就在當?shù)亍ｋS機應(yīng)變,他配合當?shù)鼐綄⒎缸锵右扇巳孔カ@。

當警察期間,魯漢曾榮立一次三等功,獲得過五次嘉獎。　

一本書帶來的頓悟

警察當?shù)煤煤玫?為什么要辭職創(chuàng)業(yè)?從事的還是冷門的民俗文化專業(yè)。這個轉(zhuǎn)變,魯漢形容為宿命,用現(xiàn)在流行的話說,是“找到了自己”。

從小喜歡讀書,歷史、文學(xué),只要是能找到的書籍,魯漢都拿來讀。“我還特別喜歡老物件,喜歡手工藝品。”在工作之余,他愛琢磨這些在別人看來只有老人才會稀罕的東西。

宿命的引子是一本書,書名是《陜西民間美術(shù)研究》,它至今還待在魯漢書架上,一個觸手可及的位置。1996年,朋友送給他這本書,魯漢說自己一下子就被迷住了,一晚上沒睡覺,將十幾萬字看完,依然意猶未盡。那一刻,所有在迷茫中的探索都有了答案,“哦,我原來喜歡的是這個!”魯漢形容,是那一夜的頓悟讓他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工作的閑暇時間,魯漢都用來讀書研究和到各地采風。38歲,辭去公職,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熱愛的事業(yè)中。

2019年11月,青島手工藝博物館正式開館,上萬件瀕臨失傳的民間手工藝作品展出,7間手工藝大師工作室,為市民提供體驗制作的空間。

剪紙、蠟染、銅藝、鐵線藝術(shù)、皮影表演、陶藝、金屬絲藝、吹糖人……青島手工藝博物館標志墻上的字全部代表民間工藝的名字。館內(nèi)收藏的很多作品都是大師“遺作”,罕有而珍貴。

魯漢最得意的“作品”是他和團隊成員對青島里院文化的發(fā)掘和保護。“里院實際上是百年以前,青島市民的商品房,這是最有代表性的青島建筑群,其中也內(nèi)含著中西文化的交融。”

廣興里、裕德里、富潤里等老里院,隨著棚戶區(qū)改造的推進,面臨命運的變遷。2015年,魯漢起草了《保護里院建議案》,向市北區(qū)人大和政協(xié)提交,政府將里院保護列入市北區(qū)“十三五”規(guī)劃。魯漢同時發(fā)起成立了由民俗專家、攝影家、建筑規(guī)劃學(xué)者組成的“保衛(wèi)里院志愿者團隊”,致力于對里院保護性記錄、實測、規(guī)劃等全方位的調(diào)查、設(shè)計工作。

目前,市北區(qū)已啟動10萬平方米的保護區(qū)建設(shè),青島最大的里院建筑“廣興里”建設(shè)為里院博物館對外開放。

在魯漢看來,抖音里的內(nèi)容大多數(shù)是娛樂化的,對于民俗文化來說,重要的是通過這個平臺傳播出去,給更多人產(chǎn)生興趣的機會。

“我現(xiàn)在所在的位置是仲家洼,仲家洼其實就是一塊洼地,曾經(jīng)是青島最大的棚戶區(qū)。仲家洼以仲姓最早遷入而命名,他們的祖先是仲子,也就是孔子的弟子子路……”

“我現(xiàn)在所在的位置是老四方的湖島子村,湖島子村拆遷后留下的碾子,據(jù)說有300年的歷史,湖島子村都姓王……”

翻看魯漢的短視頻,平時耳熟能詳?shù)牡孛?都有了說不完的故事……